“戴各种帽子,帽衫必须得扣着,手得插着口袋低着头走,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旁边一个人没有他还要低着头走,听到的最多就是不要拍照。”
“在剧组里面还发现一个长相很奇怪的人,后来知道这个人叫黄渤。我在想现在演员的门槛真的是越来越低了。”
这是徐峥和黄渤留给彼此的第一印象。
2005年,二人因宁浩相识于《疯狂的石头》。当年,黄渤还是个演艺圈的素人,而徐峥已经因《春光灿烂猪八戒》和《李卫当官》小有名气。
宁浩回忆,拍摄《疯狂的石头》徐峥是不请自来的。因为偷看了宁浩发给陶虹的剧本,徐峥毛遂自荐。“他当时是个明星,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他。但我也跟他说,你要来的话我只能给你一个红包,真的没有钱。”徐峥不是冲着钱去的,他对宁浩说:没关系,我不需要钱。
宁浩看上黄渤则是因为他《春天里》中的一个小角色:“(黄渤)身上那种难得的真实,让他甚至不像演员。他的气质里有一种与生活、与现实特别有关联的东西。”
这部制作成本300万的电影,最终以2300万的票房引爆了当年的电影市场,同时,也象征了一个新的开始:黄渤和徐峥成为朋友。
此后的十几年间,他俩合作将近十次;同时也是他俩“成为票房保证”的起点。《疯狂的石头》之后,他们通过不同的“角色”达到巅峰——2012年,徐峥作为导演的处女座《人再囧途之泰囧》收获12.7亿人民币票房,成为中国电影史上首部票房过10亿的中文电影。2014年,黄渤参演的电影票房总和超过40亿。
“触顶”之后,黄渤和徐峥的焦虑来了。
“演员黄渤”和“导演徐峥”
黄渤用“臭味相投”来形容他和徐峥之间的关系:“没打开塑料袋之前还装一下,一打开都知道什么味了。”角色和表演方面,他俩被认为是互补的关系——“徐峥是将人们的预期拔得很高,然后要不留情地砸在地上,而黄渤则将人们的预期降得极低,然后在废墟上开出花来。这是喜剧的两种表现形式,互为补充,互相映衬,这也是黄渤和徐峥的合作为什么每每给人惊喜的最大原因。”
尽管《疯狂的石头》带火了所有演员,但最出挑的还是男六号黄渤。
一夜成名后,他在此后的平民角色中自由施展,通过驻唱歌手、舞蹈教练、影视配音这些过往经历构建起了“小人物”的表演方法论。
“演员有偶像派,有实力派,我属于第三种,体力派的。”
2009年拍摄《无人区》期间,黄渤在跟当地人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发现自己演错了,他跟宁浩死磕要求重拍,尽管宁浩最后答应了,但代价是——前面拍了半个月的戏全部废掉。比起变态,宁浩自愧不如:“我拍戏变态,黄渤比我还变态。”
《斗牛》的拍摄更是苦不堪言。黄渤进组第三天就累吐了。整个戏下来,他穿废了三十七双鞋。
《无人区》剧照
黄渤诠释了“天赋+勤奋+机遇=成功”。
2009年的《斗牛》让黄渤拿下第46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男主角奖”,与张家辉成为双黄影帝,成为金马史上的首例;2012年的《杀生》让他夺得第20届北京大学生电影节“最佳男演员奖”和第4届中国电影导演协会“年度男演员奖”。
相比之下,徐峥的势头弱了一些。《疯狂的石头》之后,徐峥饰演的角色始终没有颠覆观众对他的认识,猪八戒这个角色甚至让他“惶恐”。徐峥对新浪娱乐回忆,“这部剧播出期间,我在楼下小饭馆吃面,突然一群中学生指着我的鼻子说,看,他就是猪八戒,我当时面红耳赤。”这只是尴尬的开始。徐峥在各种场合被人叫成猪八戒。
他很无奈:“我非常希望成为一个严肃的专业的演员,但在观众眼里你就是一个小猪八戒。”连他自己都觉得,黄渤的可塑性更强:大家觉得黄渤演的好,他表演接地气,可塑性强。我的可塑性没有那么强。
在演戏方面,徐峥可能有些羡慕黄渤。或许也是因为这一点,徐峥转型做了导演——
“如果一开始就有很多导演找我,我肯定没机会去自己导。”“我可以用三个月拍完一个戏,我何必用三年去自己导。你是更愿意跑一个马拉松还是跑一个短跑,演员都是冲刺型的,100米冲刺,最闪光,跑马拉松你很难记得住哪一个明星。”
还好,他转型成功了。
2012年12月,徐峥自编自导自演的电影《泰囧》最终突破12亿人民币票房,成为中国电影史上首部票房过10亿的华语电影。这部电影的观影人次甚至超越了《阿凡达》。
徐峥因此得名“爆款制造者”。尽管后来的《港囧》评价不及《泰囧》,但徐峥开拓了一条全新的商业喜剧之路,也让大家看到中国电影市场更大的可能性。
《泰囧》剧照
黄渤几乎也是在同一时间达到顶峰。
2014年,黄渤参演过的电影累计票房总和达到50亿元,打破了2013年由他自己创造的30亿元的记录。2015年,他再次刷新记录,电影累计票房超过60亿,他也因此得名“60亿影帝”。
徐峥和黄渤对于某个社会阶层和人群的理解,引起了大众共鸣:徐峥为中产阶级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黄渤对于的小人物演绎,将底层和边缘人物的生活样貌“大众化”。
如果说两人在角色方面是互补关系,在诠释“票房保证”方面,一个是“演员黄渤”,一个是“导演徐峥”。
《我不是药神》
但顶峰之后,演员黄渤和导演徐峥有了新的身份焦虑: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拿到金马影帝之后,黄渤还是缺乏安全感,他的危机意识告诉他,大家过度相信自己以至于产生了依赖,黄渤在“自己不够好”的焦虑中寻找突破。
他曾在2013年接受GQ采访时说:“自己就像被挂在了一条不断运行的链条上,猛地停下来,心里会觉得慌。”他回忆,有一天早上醒来,他给公司打去电话,公司说今天没事儿。再给组里打电话,也有没有安排。黄渤挂了电话有些焦虑,在屋子里踱步,仿佛回到了需要催着自己每天写歌、跑唱片公司的歌手时代。
而对于徐峥来说,尽管第一次的商业喜剧探索成功了,但作为演员,他还是心有不甘。
2014年,徐峥在接受新浪娱乐的采访时说:“当导演和演员是不一样的high点、但更重要的是我的出发点,当别人问我是谁时,我一定说我是演员,我导戏也是为了让自己演戏,我是演不到自己想演的那类电影才自己导的。”
他觉得,每个人有自己的命数,你的轨迹就是变成这样,我得尊重这个命数。当然在这个命数里你可以有一些选择、改变。比如我想好了,哪一部电影拍完以后可能就不拍了,回去当演员。
“演员徐峥”和“导演黄渤”
受身份困扰的黄渤和徐峥互换了“角色”,变成“导演黄渤”和“演员徐峥”。
《港囧》之后,观众一直着期待徐峥的下一部导演作品,但他不仅没有再出手,对于接戏也更加谨慎严格了。
2018年4月,由他监制和主演的电影《幕后玩家》上映,负面评论如潮。两个月后,《我不是药神》上映,程勇这一角色让观众重新认识徐峥。
《药神》开拍前,徐峥提前进组,读剧本、提前排演、踩景。为了理解角色,理解“很多人只是活着而已”的状态,徐峥每天都要读一遍剧本。为了还原程勇的人物状态,他每天逛菜市场,在居民楼转。
摄影指导王博学曾对《每日人物》回忆:开机后徐峥从没有在导演的层面打扰过文牧野,在现场也没有对工作提出任何质疑,而是完完全全把自己当做一个演员。
可能连徐峥自己也没想到,正值中年危机的他享受了一把当流量明星的滋味——《药神》后,徐峥闯入被流量明星占据的热门话题榜,甚至掀起了一阵“应援风”,徐峥也因此成为“中年流量”的代表。因为《药神》,徐峥再一次找回了作为演员的感觉。
黄渤也在寻找突破,甚至把做演员的偏执及癫狂带到了导演身份中。
韩寒回忆:“我和黄渤老师曾经在某个晚上一起探讨一个故事,也不是多么正式的剧本会,五个小时,整整五个小时,他没有看一眼手机。我确定他的手机不是被偷了。这其实不容易,从这个细节里,你就能看出不少内容。”
想故事、写故事、推翻故事、想新故事,这一过程被剧组的7个编剧循环了无数次。编剧黄湛告诉《每日人物》:为了集中创作,黄渤经常带着几个编剧去北京周边偏僻的地方关“小黑屋”,一关十来天,每天就讨论剧本怎么弄。
黄渤本是可以很轻松地拍一部更有“商业卖相”的处女作,但他却给自己挖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兼顾导演、主演、编剧三重角色。从修改剧本到实地拍摄,黄渤有如经历了一次人生考。比起徐峥的处女作《泰囧》,《一出好戏》的难度只增不减。
黄渤拍电影的想法来自做演员的“饱腹感”:“其实吃饭最享受的是咀嚼品尝的过程,而不是饱腹感。这样一部戏从无到有,到完全推翻,到一点点摸索,又遭受挫败,再一点点建立。看到希望再建立的过程,那真是让你晚上睡觉都会乐的东西。”
《一出好戏》
不论是做演员还是拍电影,黄渤和徐峥对于创作电影、饰演角色的态度早在三人合作时就看出来了。
宁浩曾自曝三人在片场的相处方式:同为处女座的宁浩和黄渤要求完美,在拍戏过程中经常折磨白羊座的徐峥——演完一场戏,三人一起看回放,看完之后徐峥特别高兴,但是宁浩和黄渤不说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徐峥一看我们俩的表情,说‘行了,我明白了,再来一遍吧。’”
在这个不屑于讨好观众、急于表达自我的电影时代,对于“流量担当”和“票房保证”来说,黄渤和徐峥的“大智若愚”显得有些可贵。在“流量明星”控场的当下,他俩用自己的“角色”重新定义了“流量”。
2018年,演员徐峥和导演黄渤都有了各自的突破,但新的焦虑可能又要来了,就像《一出好戏》所映射的——“是面对真实的世界突破自己我,还是安于一隅”,他俩需要做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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