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如千夫所指：一场难以定论的死亡

2018年7月，杭州，37岁王先生的命运在这里发生了转折。6个月前，他正为入职阿里巴巴做全面体检。但进入7月，他的身体开始出现异样，经过一系列检查，13天后去世。死因：急性髓系白血病。其家属开始寻找病因，最终在王先生生前租住的自如房间中检测到甲醛超标，并得出结论：自如将甲醛严重超标的房子租赁给王先生，导致他在租房期间罹患急性白血病离世。

自如装修后的房间宣传图

一方面她向自如提起诉讼，另一方面，微信公众号“呦呦鹿鸣”将这个故事送到了超过十万的读者面前。一片哗然，随即，自如千夫所指。

没有结论的死亡

自如并不是不清楚甲醛超标这件事。事实上，自如在”甲醛超标“的问题上曾有过潜在的操作流程：住户认为甲醛超标后，可以找带有CMA（中国计量认证）授权的第三方机构进行检测。如果报告确认超标，自如将对租客免责退租或者免费换租。自如还曾设立对甲醛超标租客赔偿一月房租的政策，但这一政策已经在近期被取消。

在王先生之前，也并不是没有甲醛超标而对自如提起诉讼的案例。曾经提起诉讼的罗先生告诉凤凰科技，“自如的解决方案一般是私下解决。给我们和管家一些封口费，然后免费退房，但要求我们撤回诉讼。”

罗先生接受私下赔偿，是因为他清楚即使上了法庭，自己也是大概率败诉。

此前便有北京大兴区任女士因在租住自如房子期间被确诊患有白血病，而不得不将胎儿引产的案例。任女士将自如诉至大兴法院，认为是链家公司提供的房屋中空气质量不符合标准导致自己患病，索赔126万元。

但法院给出的判定是：目前没有证据证明涉案室内的空气质量与任女士所患的白血病存在因果关系，驳回了任女士的诉讼请求。

自如CEO熊林

法院的判决在理论上无可挑剔。甲醛超标是一个灰色地带。虽然国家有规定甲醛的下限，但是医学上对于甲醛与癌症之间关系还不够明确——世界卫生组织的报告显示，证明甲醛可引起白血病的证据还不够充分。

丁香医生官方文章解释道：装修带来的污染真实存在，并在危害着我们的健康。但目前的研究无法证明装修造成的甲醛超标和白血病之间有直接关系。

北京大学预防医学系的高琪向凤凰网科技解释了甲醛、白血病与死亡之间的关系。“王先生患的急性髓系白血病的病因有很多，可以是原发性的、也可能因为放射线暴露、致癌化学药物暴露造成。即便是法院检验，也只能得出王先生是死于白血病的结论，但并不能证明他的病因是以上哪个因素。”

在现实生活中，这就意味着那些因为甲醛超标的白血病而状告自如的人们，很有可能因为证据不充分而败诉。

盈利的诱惑

在舆论的风暴中，自如也正在做出回应。除了跟进家属赔偿事宜之外，自如宣布从2018年9月1日起, 下架全国九城全部首次出租房源，待CMA认证机构检验合格后再行上架。未来所有新增房源都将100%检测合格后上架出租，并在自如App详情页展示检测合格报告。

自如公关部负责人对凤凰网科技表示：针对2018年6月1日后入住自如首次出租房源的租客，如对室内空气质量有疑问，可向自如申请免费空气质量检测。如存在房源空气质量超标问题，自如将提供三种方案(任选其一)：无条件退租、换租；提供免费空气质量治理，经检验合格后再入住；90天品牌空气净化器无偿使用。

但并非所有人都对这些正面响应买账。矛头指向更多暴露的细节上。

普遍的认知是，装修后的房子需要起码通风三个月才能入住。但是根据新华社之前的报道，为了控制成本，自如装修好的房屋一般最多放置三天，然后就挂牌出租。凤凰网科技求证北京四惠地区的自如管家，他说，“新收房子装修配置（即首次出租的房源）完成后，有的一周开放出租，有的半个月。”

对自如的指控不仅是装修后的通风时间，它自带的家具也引起质疑。自如租客表示，自如家具通常使用刨花板、密度板、胶合板等普通人造板材。

而这些人造板材通常采用脲醛树脂这种胶合剂胶合压制而成。

脲醛树脂是甲醛与尿素的直接化合物，传统工艺会加入1.5 倍到2 倍量的甲醛以保证产品的品位。脲醛树脂极易分解，它的不断分解和甲醛的重新释放会循环在这些家具的整个生命周期。

此外，板材本身带有的苯等芳香族化学物质也会影响人的健康。

在一次又一次的甲醛风波中，自如为何依然明知故犯？事实是，即便是选择低成本的装修策略，自如的盈利也依然是问题。

CEO熊林曾表示，“长租公寓单体城市运营规模达不到20万间很难实现盈利，整体管理规模达不到100万间很难形成规模效益。”

界面新闻的报道显示，二房东式的长租公寓回报率本身非常有限。国内头部长租公寓品牌在大城市的入住率达到95%以上，利润率则仅有约5个点。反而房量规模小的企业亏损少，容易回本。

自如与房东的合同一般为5年，要保证每套房源在5年内赚钱，自如不得不降低装修成本，次年涨租，或者尽可能缩短房屋空置时间。

而这才是自如种种“罪行”的根源。

截至2017年底，自如进入北京、上海、深圳、杭州等9座城市，为超过20万业主委托管理50万间房源。如今，自如是国内规模最大的长租公寓品牌，在北京、上海等一线城市的市场占有率第一。

但摆在自如面前的是，它已经被推至风口浪尖，甲醛问题需要正视，而讨伐不会因此停止。

作者杨雪主编于浩

微信编辑刘考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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